杨莹:拜谒柳青墓
二月里的一天,料峭春寒,虽是阳光灿烂,仍可感到春天真正到来之前的那股冷冷逼人的寒气,在长安县参加完一个文学活动后,我约了当时在场的几位文友去拜谒柳青先生墓。
我们沿着常宁宫旁一条村间小道走去,找到了柳青墓。
这是一个不大的墓园,约有二亩地,站在锁着的栅栏铁门门前,透过荒草的空隙向园内张望,里面生长着一人多高的野草,掩住了坟和碑,碑上“柳青同志”等字样隐约可见。
我们希望能遇到拿铁门钥匙的守灵人。长安作家吕先生联系村里拿钥匙的守墓人前来开门,人未在。其实,这里也许可以不锁的,好让从远方来的人,让住在附近的人,想走近时就走过去除除草,整理整理墓冢。终是没能进去,我们几人在墓园外围墙的四周走了走、站了站之后,在栅栏铁门前的台阶上坐了一会儿。眼前平平铺开的麦田,抽出了青油油的麦苗,起初从麦地上往过走时不敢迈步,旁边人告诉我们说,这麦苗正在发芽和分支时,踩一踩会增强麦苗分支和成长,我们便无顾忌地踩了上去。踏过青青麦苗,走向不远处的土崖畔,走向神禾塬。站在崖边俯瞰,终南山依稀可见,玉带般的滈河弯弯地飘在终南山和崖下的蛤蟆滩上。
清净的皇甫村里袅袅炊烟,在那个小村子里,诠释着丰富的情感和美好的内含,看一看这里已经收割了多少麦子,看一看这里等待开放的花朵,已经开放的花朵,还有从未看过的花朵。看看这里埋着多少个春天。
我想,那红色的围墙如用与那铁门一样的青灰色砖块砌成,看上去会更舒服一些。
在常宁宫内,我们找到了建在神禾塬的高崖上的柳青当年写作的房间,里面有柳青泥塑像。上世纪50年代,柳青较长时间地生活在这里的皇甫村,参与了当地农业合作化的过程,巨着《创业史》蕴藏着柳青14年农村生活的丰厚积累。在这里,我回想着“上世纪50年代”、“14年”、“创业史”、“中国农村”、“合作化的过程”这些个概念和关键词,感觉“同志”这个词,在这里已不是一个简单的称谓。看着墓碑,我想着,柳青先生在过去那样艰苦的岁月里,都能舍弃优越的生活工作环境,扎在这里创作《创业史》,我们还有什么不可舍弃的呢?看着墓碑,我想着,从五十年代后到新世纪,从“单纯与热烈”、“艰难与迷狂”、“反思与探求”到“开放与复兴”和“快速发展”,这些不同年代的中国“史”,将由谁来写呢?
清明节的前一天,我再次与贾平凹、红柯等作家来到柳青墓园祭扫,终于迈进那个铁门,已有人除去了园内那些荒长的野草,昔日一派苍凉的荒草地变成了芳草园,园内几株柳树飒然而立,柳色青青,无数朵苞芽在和熙的春风中妩媚摇曳,花香弥漫,翠绿欲滴,明净如妆,生机盎然。
今天,我们在墓前默哀,敬献了花篮和花圈,静静地绕着墓碑和墓冢走了一圈,表达我们对故人的哀思和追忆。
今天,站在这里,感觉已经很暖和了,看见村旁站着很多晒太阳的人,看见刚刚栽下的花树,根部还未深扎进土里。花树正在老去着,那古老的花树虽已老矣,看上去却比那弱枝上的花草有力,春风中,它身上的花朵是那样繁多,如此静好,如此艳丽,如此(www.lizhi.com)有味,令人沉醉,如此美好的人生,那颗心,怎肯老去。花儿,正在开着,我们,正在经历着。
今天,这里来了许多作家,同志们仿佛听到了这里吹响的“集结号”,站在这里,我们悲喜交集,感到文学依然神圣,我们共同感受着柳青先生曾为理想不计得失的人格精神,和他对艺术的神圣追求,一群人在墓碑前虔诚地鞠躬,柳青先生会看到仍有人像他那样傻傻地“认真写作”。我们应尊重这些还在“认真”的文人。
清明前后,苍凉总是伴着希望。今天,站在这里,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人惦记着来这里扫墓,因为大家心里有着一个永远的墓碑,那是惦记着一种精神啊。今天,站在这里,我感觉遇到了一缕清风,那是春天的味道。只要我们心中依然有太阳,依然向往着美好,今天的阳光依然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