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林:千石谱 自北九水向北走,汽车路都改为大石板路,宽绰平坦,便于行走。而且是向下倾斜的,轿夫们的步伐也就加快起来。我们在轿里,被摇簸得难受,愿意下来步行,不意轿夫扛了空轿更自健步如飞,赶得气喘汗流,依然赶不上。叫他们走慢一点,则他们自来练好这样步伐,改慢反而吃力,又怕耽误路程,只好仍旧一个
苏雪林:栈桥灯影 听见周先生说,青岛有座栈桥,工程甚巨,赏月最宜。今夕恰当月圆之夕,向来宁可一味枯眠懒于出门的康,也被我劝说得清兴大发,居然肯和我步行一段相当远的道路,到那桥上,以备领略“海上生明月”的一段诗情。 这座栈桥,位置于青岛市区中部之南海边沿,正当中山路的终
苏雪林:青岛的树 自从逃出热浪包围的上海,在海船上噏受海上的清风,便觉精神焕发,浑身充满了蓬勃的活力。好像一株被毒日暍得半枯的树,忽然接受了一阵甘霖的润泽,垂头丧气的枝叶又回过气儿来,从那如洗的碧空里,招魂似的,招回它失去多时的新鲜绿意,和那一份树木应有的婆娑弄影的快活心情。 普安轮船因为今
苏雪林:当我老了的时候 我的同学某女士常对人说,她平生最不喜接近的人物为老人,最讨厌的事为衰迈,她宁愿于红颜未谢之前,便归黄土;不愿以将来的鸡皮鹤发取憎于人,更取憎于对镜的自己。女子本以美为第二生命,不幸我那朋友便是一个极端爱美的人。她的话乍听似乎有点好笑,但我相信是从她灵魂深处发出的。&ld
苏雪林:老年 你说你此来是想向我打听点老年人的生活状况,好让你去写篇文章。好的,好的,朋友,我愿意将所知道的一切供给你。若有我自己还不曾经验过的,我可以向同类老人去借。我老了,算早已退出人生的舞台了,但也曾阅历过许多世事来,也曾干过一番事业来,我的话也许可以供你们做人方面和行事方面的参考。古人
苏雪林:中年 如果说人的一生,果然像年之四季,那么除了婴儿期的头,斩去了死亡期的尾,人生应该分为四个阶段,即青年、壮年、中年、老年是也。自成童至二十五岁为青春期,由此至三十五岁为壮年期,由此至四十五岁为中年期,以后为老年期。但照中国一般习惯,往往将壮年期并入中年,而四十以后,便算入了老年,于是
苏雪林: 青春 记得法国作家曹拉的《约翰·戈乐之四时》(Quatre journees de Jean Gourdon)曾以人之一生比为年之四季,我觉得很有意味,虽然这个譬喻是自古以来,就有人说过了。但芳草夕阳,永为新鲜诗料,好譬喻又何嫌于重复呢? 不阴不晴的天气,乍寒乍暖的时
苏雪林:家 家的观念也许是从人类天性带来的。你看鸟有巢,兽有穴,蜜蜂有窠,蚂蚁有地底的城堡。而水狸还会作木匠,作泥水匠,作扞堤起坝的功夫,经营它的住所哩。小儿在外边玩了小半天,便嚷着要家去。从前在外面做大官的,上了年纪,便要告老回乡,哪怕外面有巴黎的繁华,纽约的富丽,也牵绊他不住,这叫做树高千
苏雪林:一封信 某年上海黄浦江畔某大工厂职员住的楼上有一个青年工程师,躺在椅子上像在休息的样子。这青年刚刚下工,到房里用面巾拭去头脸上的热汗,燃起一枝雪茄吸起来。吸了一会,起身想赴浴室里去沐浴,忽然他的眼光瞥射到桌上新送来的一封厚信,于是他不想赴浴室了,将雪茄烟向烟盘轻轻叩了一下,叩去烟灰,重
苏雪林:收获 我们园外那片大空场于暑假前便租给人种山芋了。因为围墙为风、雨、顽童所侵袭,往往东塌一口,西缺一角。地是荒废着,学校却每年要拿出许多钱来修理围墙,很不上算,今年便议决将地租人,莳种粮食,收回的租钱,便作为修墙费。租地的人将地略略开垦,种了些山芋。据说山芋收获后,接着便种麦,种扁豆,
苏雪林:小猫 天气渐渐的冷了,不但壁上的日历,告诉我们冬天已经到来,就是院中两株瑟瑟地在朔风里打战的老树,也似乎在喊着冷呀冷呀的了。 房里的壁炉,筠在家时定然烧得旺旺的,乱冒的火头,像一群饥饿而得着食物的野兽,伸出鲜红的长舌,狂舐那里的煤块,发出哄哄的声音,煤块的爆响,就算是牺牲者微弱的呻吟
苏雪林:我们的秋天:秃的梧桐 ——这株梧桐,怕再也难得活了! 人们走过秃的梧桐下,总这样惋惜地说。 这株梧桐,所生的地点,真有点奇怪,我们所住的屋子,本来分做两下给两家住的,这株梧桐,恰恰长在屋前的正中,不偏不倚,可以说是两家的分界牌。 屋前的石阶,虽仅有其一,由
苏雪林:我们的秋天:金鱼的劫运 S城里花圃甚多,足见花儿的需要颇广,不但大户人家的亭,要花点缀,便是蓬门筚窦的人家,也常用土盆培着一两种草花,虽然说不上什么紫姹红嫣,却也有点生意,可以润泽人们枯燥的心灵。上海的人,住在井底式的屋子里,连享受日光,都有限制的,自然不能说到花木的赏玩了,这也是我爱
苏雪林:我们的秋天:小汤先生 我们的好邻居汤君夫妇于暑假后迁到大学里去了。因为汤夫人养了一个男孩,而他们在大学都有课,怕将来照料不便,所以搬了去。今天他们请我和康到新居吃饭,我们答允,午间就到他们家里。 上楼时,汤夫人在门口等候我们,她产后未及一月,身体尚有些软弱,但已容光焕发,笑靥迎人,一
苏雪林:我们的秋天:瓦盆里的胜负 我们小园之外,有一片大空地,是大学附中的校基,本来要建筑校舍的,却为经费支绌的缘故,多年荒废着,于是乱草荒莱,便将这空场当了滋蔓子孙的好领土,继长争雄,各不相让,有如中国军阀之夺地盘。蓬蒿族大丁多,而且长得又最高,终于得了最后的胜利,不消一个夏天,除了山芋地外
苏雪林:我们的秋天:书橱 到学校去上课时,每见两廊陈列许多家具,似乎有人新搬了家来。但陈列得很久了,而且家具又破烂者居多,不像搬家的光景,后来我想或者学校修理储藏室的墙壁地板,所以暂将这些东西移出来,因此也就没有注意。 一天早晨正往学校里走,施先生恰站在门口,见了我就含笑问道: &mdas
苏雪林:我们的秋天:扁豆 “多少时候,没有到菜圃里去了,我们种的扁豆,应当成熟了罢?”康立在凉台的栏边,眼望那络满了荒青老翠的菜畦,有意无意地说着。 谁也不曾想到暑假前随意种的扁豆子,经康一提,我恍然记起,“我们去看看,如果熟了,便采撷些来煮吃,好吗?&r
苏雪林:我们的秋天:画 自从暑假以来,仿佛得了什么懒病,竟没法振作自己的精神,譬如功课比从前减了三分之一,以为可以静静儿地用点功了,但事实却又不能,每天在家里收拾收拾,或者踏踏缝纫机器,一天便混过了。睡在床上的时候,立志明天要完成什么稿件,或者读一种书,想得天花乱坠似的,几乎逼退了睡魔,但清早
苏雪林:绿天 康的性情是很孤僻的,常常对我说:“我想寻觅一个水木清华的地方,建筑一所屋子,不和俗人接见,在那里,你是夏娃,我便是亚当。” 我的脾气,恰恰和他相反,爱热闹,虽不喜交际,却爱有几个知心的朋友,互相往来,但对于尘嚣,也同他有一样的厌恶,因为我的祖父,都是由山
苏雪林作品_苏雪林散文
茅盾:中学时代 一九○九年夏季,我从植材学校毕业了,时年十三周岁。母亲准备让我进中学。那时中学只有府里有,也就是杭州、嘉兴、湖州、宁波、绍兴等地才有。杭州除了中学还有一所初级师范,有人劝我母亲让我考这个师范。师范学校当时有优越条件:不收食宿学费,一年还发两套制服,但毕业后必得当教员。母亲认为父
茅盾:童年 父亲的抱负 外祖父逝世后,母亲回家,我亦跟着回家了。两年后,曾祖父去世,老三房分家。又一年,我五岁,母亲以为我该上学了,想叫我进我们家的家塾。但是父亲不同意。他有些新的教材要我学习,但猜想起来,祖父是不肯教这些新东西的。他就干脆不让我进家塾,而要母亲在我们卧室里教我。这些新的教材
茅盾:最漂亮的生意 现在天字第一号的生意,该推运输业。这勾当是赚钱的,然而又妙在处处合法。走私,囤积,都能发大财,可是美中不足之点,——名片太坏。哪里能及运输业,既赚钱,又有贡献于抗战建国! 这样的好生意,自然不是人人可得而为之了。门路,后台,手腕,都不可缺,而资金尚
茅盾:秦岭之夜 下午三点钟出发,才开出十多公里,车就抛了锚。一个轮胎泄了气了。车上有二十三人。行李倒不多,但是装有商货(依照去年颁布的政令,凡南行的军车,必须携带货物,公家的或商家的,否则不准通行),两吨重的棉花。机器是好的,无奈载重逾额,轮胎又是旧的。 于是有组织的行动开始了。打千斤杠的,
茅盾:市场 此所谓"市场",不是售卖鱼肉蔬菜的"菜场",也不是专供推销洋货的什么"商场";这是大圈子(城市)里的一个小圈子,形形色色,有具体而微之妙。 不知道是否也有规律,在西北大小的都市中,“市场"几乎成为必
茅盾:如是我见我闻 兰州杂碎 南方人一到兰州,这才觉得生活的味儿大不相同。 一九三九年的正月,兰州还没有遭过轰炸,唯一漂亮的旅馆是中国旅行社办的"兰州招待所"。三星期之内,“招待所"的大厅内,有过七八次的大宴会,做过五次的喜事,其中最热闹的一次喜事
茅盾:追记一页 八月十二那天,中国大军已经开到上海郊外;五十多小时内,京沪、沪杭两路几乎是完全供给军运的。十二日一早,江湾区的几个大学校仓皇搬移"校产"。它们应当再早一点搬的,可是据说因为在租界这一时找不到房子。 上海战争一定要爆发,到这时已经没有疑问了。 我住的地方是
茅盾:苏嘉路上 一一月五日的上海西站 这天下午三时,上海西站沸腾着无数的行李和无数的旅客。站内,平时是旅客们候车的地方,这天"候"在那里的,却是堆到天花板高的箱笼和铺盖。 “昨天挂了牌的行李,还堆在站里呢,——喏,那边,你看!今天的么
茅盾:街头一瞥 市商会通告各商店即日开市。 哦,开市了。然而南京路以及其他各路却活现着一副尴尬的"市容"。大多数商店的大玻璃橱窗,平常是争奇斗艳的,此时却都钉上了毛坯白木板,咳,甚至还用了杂色的不知从什么地方拆下来的旧料,好像一些披着麻布袋的叫花子。 究竟四大公司①以及
茅盾:第二天 虽然医生叮嘱我晚上不宜看书,可是那一夜的十二点左右,我尚在阅读寇丁氏英译的波兰作家显克微支的历史小说《杀人放火》(WithfireandSword)。突然,轰轰地两声,冲破了午夜的寂静。全神都贯注在书上的"杀人放火"的我,略旋瞥眼睛看一下那紧闭的玻璃窗,便又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