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戈尔:儿童圣地5 乱石横卧的山路崎岖、艰险。 虔诚者在前面带路,身后是强者、弱者、年轻人、老年人、统治者、半饥半饱的农夫……有的脚底起泡,精疲力尽,有的满腔忿懑,有的产生怀疑。 他们计算迈出的步伐,不时询问:还有多远? 虔诚者以歌声作为回答。 他们听他唱歌
泰戈尔:儿童圣地4 旅人从各个角落出发—— 从尼罗河流域,从恒河之滨,从西藏冰冷的河谷,他们漂洋过海,翻山越岭,穿过无路的沙漠,在葛藤如网的密林里开辟道路,在城墙环护的都市大门前走来了。 他们有的徒步,有的骑马,骑象,骑骆驼。 有的战车上飘扬着中国的绸旗。 皈依
泰戈尔:儿童圣地3 云散天晴,东方地平线上跃出了启明星。大地的胸膛徐呼出一声惬意的长叹。林径上荡漾着绿叶簌簌的絮语,鸟儿在枝头唱歌。 “时辰到了。”虔诚者肯定地说。 “什么时辰?” “启程的时辰。” 他们不解其义,
泰戈尔:儿童圣地2 虔诚者坐在山巅皎洁的宁静中,不眠的目光寻觅星光的暗示。 云团凝聚,夜鸟哀鸣飞翔的时刻,他说:“别害怕,兄弟,记住人是伟大的。” 他们不以为然地说:“太初的力量是兽性,兽性是恒久的。 诚实实际上是自欺欺人。” 蒙受打击时
泰戈尔:儿童圣地1 几更天了?没有回答。 蒙昧的光阴在亘古的迷津里徘徊,望不见陌生的路的终端。 山底下的瞑暗像倒毙的恶魔的眼珠,叆叇的浓云压迫苍穹的胸脯,洞穴里一团团黑雾犹如剁碎的夜阑的肢体。 天边刺目的火光,忽明忽灭,那是无名煞星红眼的窥视? 抑或是原始的饥渴伸抖着的滴血的舌头?
泰戈尔:朝觐者 我们冒着严寒启程。 这是时机最糟糕的极其漫长的旅程,道路迂曲,朔风刀一般锋利,寒冷不可抵御。 驼峰磨伤、脚痛难忍、脾性暴烈的骆驼,不时趴卧在融化的冰雪上。 想起春天山底下的宫苑,衣着华丽、手擎盛满芳醴的杯盏的名媛淑女,心里好不沮丧。 牵骆驼的脚夫骂骂咧咧,怨声不绝,一个
泰戈尔:步步高升 楼梯口左面的走廊里,我每天上午跟尼勒穆尼学习英语。 破墙旁边有棵高大的罗望子树,结果的季节,猴子在树上蹦来窜去。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离开英语课本,追踪猴子摇动的尾巴。每每此时,先生拧我的耳朵,以证实我与红眼猴在理性上的差异。 放了学,我在植物家族里执教。 园子里有黑浆
泰戈尔:短笛 卖牛奶的吉努居住的小巷边有一幢二层楼房,一楼窗户钉着铁条。湿漉漉的墙壁泥灰驳落,到处是褐色的斑痕。用美国布做的门帘上画着财神迦奈斯。除了我,租用一楼房间的还有一个生灵——蜥蜴,它与我的区别在于它不缺少食品。 我是商业厅最年轻的文书,月薪二十五卢比。下班后
泰戈尔:名声 尼斯兄: 我十九岁那年,你二十五岁左右,已出版了两部长篇小说:《康达姑妈》和《潘珠的怪癖》。此外,《时代的车轮》月刊上正连载你的小说《血痕》。 你的成就轰动了全国。 我在学院的文学研讨会上赞扬你比般金·钱德拉·查特吉①更伟大,引起了一场打破脑瓜的
泰戈尔:普通的姑娘 我是深闺内院里的女子。 您不会认识我的,萨拉特先生①。 我拜读过您最新的小说《枯萎的花环》。您笔下的女主人公埃鲁克茜三十五岁溘然去世。她曾与二十五岁的情敌激烈搏斗,我看得出,您非常仁慈,您让她赢得了胜利。 现在说说我自己。 我年纪尚小,但韵华的魅力已打动了一个人的心
泰戈尔:不同的童年 厨房是希罗娜阿姨的活动天地。 总见她夹着两只铜罐到池塘汲水。筑了石阶的池塘,离厨房不过两铜罐的距离。 她那丧母的外甥整天光着脊梁,脑袋里进不去任何忠告。这个无正经事可做的淘气包,俨然是池塘的主人。一高兴就跳进池塘,一面游泳一面朝天上喷水。他站在石阶上用瓦片打水漂;折根竹
泰戈尔:旅伴 世界上不缺少不美的人,比起不美的人,我的旅伴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委实是件稀奇事儿。 他的秃顶与年龄不相称,所剩无几的头发也已斑白。两只小眼睛没有睫毛。他皱着眉头东张西望,好像在稻田里拾稻穗。他的鼻子高而宽,占据了四分之三的脸盘。额头宽阔。左鬓发毛脱尽,右眼上眉毛消失。唇髭胡须剃光
泰戈尔:溺死的男孩 村里一个十来岁的男孩,颇像残壁下一棵野草——没有园丁照料;既领受阳光、空气、雨露的爱抚,也忍受尘埃、虫豸的骚扰;山羊啃一口,黄牛踩一脚,非但不甘心死,反而长得茎秆粗壮。 他爬树打酸枣,掉下来摔断了骨头。 他误吃了含毒的野果,头晕目眩。 祭神节他
泰戈尔:新居 马俞拉基河畔,我养的梅花鹿和小牛犊整天形影不离,情深义厚,两者的关系跟耳鬓厮磨的红松、穆胡亚树一样。红松和穆胡亚树的叶子同时落在地上,落在我的窗台上。 上午,阳光把挺拔的棕榈树的影子,悄悄地投落在我房间的墙上。 沿河踩出了一条红土路,野花落在尘埃里。文旦花熏香了空气。查鲁尔树
泰戈尔:空隙 “量力而行,不可太劳累了!”耄耋之年,是对我的心讲这句话的时候了。 我开始适量地遗忘,让时间出现一些空隙。 孩提时代,我责任的墙壁有许多孔洞。我无羁地驰骋想象,游历帕拉兹①村庄,在京城摩羯陀登位,发布号令。 如今,我的心回归了那时忘事的疏懒之中。
泰戈尔:做错事的孩子 你说我太溺爱迪努,为此你很恼火。 我喜欢他,只看到他顽皮,看不到他闯祸。我爱他,也生他的气,这决不是假话。 大凡人都这样,不是特别圆滑的话,缺点容易被发现。 倒楣的迪努淘气得让人讨嫌,但他本质不坏。他的过失成堆,但不给人以重压感。有时看他不怎么顺眼,心里却无反感。
泰戈尔:池畔 站在二楼窗口望得见池塘的一角。 帕德拉月①,池塘涨满了水,闪耀着草绿丝绸似的光泽,拖长的树荫在水中扭动。 池畔种了几畦水芹、芋头。微斜的堤坡上几株槟榔树面对面地站立着;岸边有夹竹桃,洁白的百合花,芳香的素馨花;被冷落在一边的夜来香,像穷人一样可怜。一排散沫花树形成天然的篱墙。
泰戈尔:信 我寄给你一本装满诗的书。 密密麻麻的诗挤在一个笼子里。你得到所有的诗,但得不到它们之间的罅隙。 降落在广宇般的闲暇的场所的诗,如今被冷落在身后。 如果撷取午夜的繁星编一串项链,在造化的商店里或许可以高价出售。然而,具有审美情趣的人,懂得它为什么贬值。 贬值的虚茫的苍天,称不
泰戈尔:沙丘地 西边的果园、树木、耕地延伸着,延伸着,溶入远方森林的紫岚。 绍塔尔族的村庄隐没在果浆树、棕榈树、罗望子树丛里,没有树荫庇护的红土路蜿蜓绕过村庄,犹如墨绿的纱丽的殷红贴边。突兀地矗立着的一株棕榈树,仿佛在为羁旅的迷茫指示方向。 大地的方巾般的北边绵延的绿色林带被捅出一个豁口,
泰戈尔:新时代 今天,在清晨牧场挤了第一桶牛奶,集市的商人做成第一笔生意之际,我迎着清新的晨光,挎着篮子,叫卖略黄的未成熟的果实。 我在路上徜徉了几个小时。 许多人对我的果实议论纷纷。许多人拿了又退回来,许多人品尝而不掏钱。 一天荏苒地逝去。 时光消逝不留下足印。 然而,我们为何贮存
泰戈尔:剧本 我写了个剧本。 先简单介绍一下内容:雷神因陀罗的贵宾阿周那步入天堂乐园,歌舞伎优哩婆湿上前敬献花环。阿周那手足无措地说:“女神,你是天国的名伎,享有完美的荣誉。你的风姿无可疵议。容我向你施礼,你芳香的花环应当献给神仙。” “天国没有匮乏,&
泰戈尔:库帕伊河① 我在心里望着帕德玛河②流入迷蒙的地极—— 帕德玛河此岸的沙滩不抱奢望,安于清贫,因而无畏。 彼岸有青翠的竹林、芒果园、苍老的榕树、粗壮的榴莲树,不和谐地混杂其间的一堵断壁。池塘畔是黄灿灿的油菜地,路旁生长一丛丛荆棘。一百五十年前靛蓝主建造的房屋已
泰戈尔:歌的殿堂 喜结花烛的良辰,你们这两只鸟儿的歌喉为什么沉默? 好似进出爆竹的厚胸的纷纷扬扬的火花,你们灼烫的相思之苦,已经散落在彻夜弦乐缭绕的树丛中了。作为歌的形象,它们不会被发现,风儿已把它们融入天边的树影。 作为凡人,我们为爱建筑殿堂,用乐曲奠定永恒的基石;寻来不老的福音,砌成坚
泰戈尔:闲暇 给我闲暇,让我描绘一个去处。 那里,荡漾着希里斯花香的小径上,蜜蜂终日翻飞。无垠的青天飘移着云彩。晚星升起之前,清溪低回地吟唱。 那里,停止了一切咨询。雨夜,空寂的寓所里,往事的回忆不再咕哝着搅扰酣睡。 那里,心神像村径旁牧牛的旷野里一棵安静的榕树—&mdash
泰戈尔:死 心扉上我画死亡之像。 我遐想,极虚的弥留时刻已经到来。属于我的全部给故土和时代。 其他一切物品,一切生灵,一切理想,一切努力,一切希望和失望的冲突,依旧分布各国,分散在千家万户的人的心里。 时空之海的无边的胸中,由近及远,一条条星体运行的轨道上,未知的无尽的能量旋转着爆发,这
泰戈尔:过节的准备 祭神节将临。 金色花映着朝瞬,露濡的凉风习习吹拂。茉莉的幽香如纤手柔爽的摩挲。仰望悠游的白云,神思便难以集中。 老师在教室讲解褐煤的形成过程。 一个学生两腿晃悠,脑海里浮现一幅画——荷塘破败的码头附近,斑吉家墙边蕃荔枝树上果实累累。河边的小路七
泰戈尔:弃家 如同风暴中脱碇的航船飘落异域,他从德国来到一群陌生人中间。 他口袋里没有钱,但毫无怨言;每日辛勤教学,领取一份微薄的薪水,按照本地的习俗,过着极其简朴的生活。 他从不唯唯诺诺,也不妄自尊大。 他昂首阔步,毫无侘傺失意的颓丧表情。 他凭毅力征服白日的每个瞬息,弃之身后,绝不
泰戈尔:找错地方 查梅利树和穆胡亚树①依附同一个藤架,摩肩接背地共度了十年。每日阳光的筵宴上,初绽的绿叶快活地宣告:我们入席了。 它们交叉的枝条难免发生权力的矛盾,但喜悦的心坎上没有一块憎恨的印记。 不知哪个不吉的时辰,无忧无虑无知的查梅利,伸出柔软碧绿的新枝,一圈一圈缠住了电线,显然不晓
泰戈尔:写信 你给了我一支自来水金笔和其他文具——各种印花信笺,镀银裁纸刀,剪刀,虫漆,红绸带,玻璃纸包的红色、蓝色、绿色铅笔。还有一张核桃木书桌。 你叮嘱我每天写一封信。 上午洗完澡,我坐下写信。 我一时不知该写些什么。 目前我只有一条消息—&md
泰戈尔:一个人 一位已届暮年的北印度人,身材瘦高,唇髭银白,胡须剃尽的脸宛如干瘪的水果。上身是一件方格背心,下身围着围裤。脚穿土布鞋,右手拄着拐棍儿,左手撑着布伞进城去了。 时值八月,朝阳眩目地抚摸着薄云。裹着黑幔的夜早已气喘吁吁地遁去。雾湿的风漫不经心地摇晃着阿穆拉吉树的嫩枝。 飘忽着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