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地理枢纽》读后感
文/张律师
是英国近代地理学鼻祖麦金德爵士于1904年在伦敦皇家地理学会宣读的一篇论文。虽篇幅不长,却影响深远,在西方与达尔文《物种起源》、爱因斯坦《相对论》等并称“十六本改变世界的巨著”。作者以深邃独到的战略眼光,结合欧亚大陆的历史,从全球战略的角度分析世界政治力量的地缘战略,对二十世纪乃至现在的世界政治影响巨大深远。对当下的中国,亦有其现实意义。
2017年去世的美国战略家布热津斯基,就是麦金德的一位忠实粉丝,其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出版的轰动一时的《大棋局--美国的首要地位及地缘战略》一书,基本指导思想与《历史的地理枢纽》如出一辙:谁控制了欧亚大陆,谁就控制了世界岛;谁控制了世界岛,谁就控制了世界。只是立论的视角,从欧洲变成了欧亚大陆之外的美国。
麦金德认定的世界枢纽地区包括中亚和西伯利亚的广袤土地,实际上就是历史上游牧民族活动的欧亚大陆核心草原地带,从匈牙利的普斯塔斯到满洲的小戈壁,绵延达四千英里。该地区在地理上自成一体,没有适宜通航的外流河导致外部势力自海洋侵入,内部虽有部分沙丘而整体上可以看做一个草原,为游牧民族提供了一个广阔的即使通常并不丰美的牧场,北面以广阔的亚极地森林和沼泽地带为界,枢纽地带的地形和生活方式,使马和骆驼的机动性得以充分施展,东西南三面面对地势较低的农业地区,可以三面出击。
在欧洲中世纪及以前的历史上,这里是一次次侵略行动的出发点和大本营。围绕着世界枢纽地区边缘的新月形地带,自西向东分布着欧洲、中东、印度、中国四个半岛,正是易受游牧民族攻击的薄弱地带。
印度一次次被北方蛮族征服的历史自不必论,中东地区被蒙古人、突厥人统治的历史记忆尤新,与中国相比,欧洲的幸运在于始终没有全部沦陷于草原民族,而入侵罗马的日耳曼蛮族很快被同化。中国在蒙古入侵前,蛮族的征服仅限于长江以北,且入侵者多被中国文化同化,而忽必烈打破了这一传统,中国本部两度被蒙古、满洲人所统治,直到与欧洲在海上遭遇。
麦金德显然是站在欧洲中心主义的立场上立论。他在文中引用弗里曼教授的观点:唯一能算做历史的是地中海地区和欧洲种族的历史。对其他地区的文明史,表现出那个时代特有的傲慢和偏见。不过,他在文中坦承文明交流互鉴,甚至军事冲突在文明发展历程中的作用:正是在外来野蛮人的压力下,欧洲才实现它的文明。因此,我请求你们暂时地把欧洲和欧洲的历史看做隶属于亚洲和亚洲的历史,因为在非常真实的意义上说,欧洲文明是反对亚洲人入侵的长期斗争的成果。
地理大发现以前的人类文明史,从来没有超出亚欧大陆加上撒哈拉沙漠以北的非洲部分,即麦金德所称的世界岛。麦金德认为:欧洲的南界过去和现在都是撒哈拉,而不是地中海,因为正是沙漠才把黑人和白人分开的。地中海从希腊、罗马时代起就是沟通沿岸各国的通途,而非障碍,撒哈拉沙漠则有陆海之称,实实在在构成隔绝黑非洲与文明世界的障碍。
与地理大发现之后欧洲人在全球四处出击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此前中世纪欧洲的基督教世界被挤压在一个狭窄的地区内,并不断受到外部野蛮世界的威胁。在面积为二千一百万平方公里的亚欧大陆上,中部和北部九百万平方公里的心脏地带,西徐亚人、匈奴人、突厥人、蒙古人,一波波如潮水般涌向西方的欧洲,同时也涌向东南方的中国。正是各种名称令人应接不暇的东方蛮族的接踵而至,在共同反对亚洲人的事业中,欧洲人不自觉地结成现代的英吉利、法兰西、威尼斯共和国等民族国家,甚至教皇统治的决定性威望,也得自教皇利奥与上帝之鞭阿提拉在米兰的调停成功。欧洲政治版图的底色,打上了深深的亚洲蛮族入侵的烙印。
而来自海上的威胁,在中国有明代的倭寇,西方则有斯堪的纳维亚地区的维京海盗。在中世纪及以前,东西方的文明社会,都不断受到陆上和海上野蛮人的攻击,可以说在那个时代,尚未发生交集的中国人和欧洲人,其实是难兄难弟。
地理大发现和蒸汽船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借助舰船,欧洲打破东方蛮族封锁,所能到达的海域和沿海陆地增加了三十倍以上,在水域中间,发现了美洲和澳洲等新大陆,形势彻底翻转,欧洲的势力包围着至今一直在威胁着它本身生存的欧亚陆上强国,奥斯曼帝国、印度、中国,都成了西方巨舰大炮征服的对象。世界枢纽地区,则成为海洋发展受限、热衷于陆上扩张的欧洲俄罗斯帝国的一部分。
海权取代陆权,其实只有两百年时间,相对陆权占统治地位的数千年历史,不及十分之一,但这一过程深刻地改变了人类历史进程。今天的世界,人口和经济的一大半分布在距离海洋不超过三百公里的地方,远离海洋的欧亚大陆核心地区发展缓慢,生态恶化,成为全球化发展中的弃儿。
不过风水轮流转,随着铁路运输技术的发展,尤其是高铁的建设,世界枢纽地区联通东西的陆桥地位凸显。如果技术的进步加上政治的努力,经由中亚联通东西方的成本低于海运,东西方成为一个整体,海权再次被陆权取代将不是耸人听闻的事。
如果欧亚大陆两端的人流物流被高铁所吸引,海上运输日益萎缩,美国的海上优势将无用武之地,美国人被孤立在美洲大陆,从此失去霸权地位。这也是美国与欧洲忌惮中国一带一路战略的深层原因。
西方近代的崛起来自海权,自以为继承了希腊罗马传统的美国,更是如此,他们对陆上强国的崛起有着本能的深深恐惧,对可能称霸欧亚大陆强国不遗余力地围堵防范打击,是欧洲和美国的必然战略。正是在欧洲和美国的联合打击下,原本占据世界枢纽地区的苏联解体,中亚地区出现五斯坦,伊斯兰极端势力抬头,中东地区持续动荡。
在《历史的地理枢纽》发表时,世界枢纽地区由俄国统治,中国正处于八国联军侵华后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麦金德在文章的最后,极富预见性地写到:假如中国被日本组织起来去推翻俄罗斯帝国,并征服他的领土的话,那时就会因为他们面临海洋的优越地位和巨大的大陆资源加到一起--这是占有枢纽地区的俄国人现在还没有到手的有利条件,构成对世界自由威胁的黄祸。
人算不如天算,日本的侵略,促使中国组织起来,完成了内部统一。俄罗斯帝国没被中国人推翻,却在西方围堵下解体,中国与接壤的中亚地区五斯坦结成松散的联盟。战略机遇的天平,历史性地离开西方,倾斜到东方的中国身上。
成大事者,非惟天时,亦以人谋也。从今天中国的视角看《历史的地理枢纽》,中国的崛起没人能够阻挡,更不会构成麦金德预言的对世界自由威胁的黄祸,抓住战略机遇,布局世界枢纽地区,顺利推行一带一路战略,是关乎中国前途命运的大事。